洪杨轶闻-清人笔记 -k8凯发旗舰

  张继庚字炳垣,江宁诸生。粤贼初破江宁,炳垣欲自尽,既而曰:“徒死无益。”遂降之,改名叶子法,处之机匠馆中。同郡吴畏堂,初客汉口,与汉阳令赵公德辙故相识。至是吴亦陷贼,而赵公擢授江宁府,炳垣因与畏堂谋,贿守门贼,通书赵公,约内应。赵为言于向公,许之。炳垣先后上书三十六函,初议入朝阳门,贼酋忽将守门贼调赴他处,而别遣广西长发者守之。乃更约取道后湖,以草船伏人而进。贼酋微闻之,周湖筑土城,防范甚密,于是计不果行。同谋有张沛泽者,广西人,见事不就,背之去。炳垣乃复与张鸦头约。鸦头故无赖子,感炳垣意气,私结侪辈百余人,愿以一死相报。计定,炳垣托故出城,亲谒向公,极陈江宁可破状,约大兵夜集仪凤门,则城内开门纳之。公付以免死牌五千纸,定议待期举行矣。沛泽故知其谋,见鸦头炳垣数相语,曰:“予我千金,不尔,当发其事。”炳垣曰:“吾安所得千金者。”沛泽果以白贼,立逮炳垣,拷掠备至。同馆人曰:“内应首谋,实为张氏继庚,此叶子法,非为叛者。”狱稍缓,而秀清改命贼酋胡元伟承审。元伟,故庐州太守,陷江忠烈公于死,而以城降贼者也。严刑酷法,至烧铁烙体,刺猪鬣乳中。炳垣愤恨不能忍,曰:“他人问,吾无可承公乃大清堂堂四品官,吾亦公祖部民也,当以实供。内应事大,非一二江宁人所能,皆由广西老贼首谋,且人多吾不能记,请以簿至。”胡顾左右取伪官册,炳垣指一广西人曰:“此同谋者。”即逮其人杀之。又指一人曰:“此知情者。”又杀之。杀至三十余人,秀清曰:“已也,堕其计矣。”彼所指皆老兄弟,非实情也。勿复问,遂用车裂法,系炳垣手足及首,鞭五马而驰之,左手右足先断,首次之,余体又裂为二,观者皆掩泣。鸦头闻之曰:“嗟乎,吾既以死许张公,畏祸食言,非丈夫也。且张公以数言杀贼数十,而不一语及我,望我成其志耳,我必图之。”时贼众稽察严密,各城增设木栅数重。及期,鸦头率其党,杀守门贼七人,而无计越栅开城,官兵夜至不得入。明日贼中大索杀人者,久之无左验,事将寝矣。鸦头过所善沈兽医饮,酒酣,大言曰:“前日大难,七人者我所杀也。”兽医首其事,复杀鸦头。自是城中无敢谋内应者矣。后兽医以事出城,乡民戮之,沛泽卒亦见杀于贼云。天河生闻诸李芝生曰:“张先生上军书,率由芝生代传,三十六函,存其廿四,他日谋为刊之。当夫严刑逼供之日,岂不知一死无所逃免哉!然而骨肉齑粉,忍死不承,冀万一获全,犹有后望,卒用计杀贼多人而后罢,可不谓烈丈夫哉!”机事不密,英杰沦亡,又爽然失矣。

  ◎王畹上李秀成攻上海策

  宋不用张元,而元昊用之,大为中国患。人多咎宋之遗才,而不然也,此其中固有天存乎其间焉。同治元年春二月,上海中外诸军,攻克粤贼七堡逆垒,获苏州诸生王畹上忠王书。其陈攻取上海之策,薛觐堂中丞阅之大惊,疏闻之朝,江南北大为警备。幸贼不从其计,卒以无事。至四月后,李爵相督师来沪,以上海为关中,战胜攻取,遂奏廓清之功。然当畹献策之时,使贼稍听其谋,上海一有失事,则后来李相无驻节之所,饷源断绝,不知又多费若干经营矣!贼平后,畹遁入美利黑海书院以死。畹先时亦当谒吴晓帆观察陈书,当事者不置意,遂往从贼。此亦张元之流亚也。国祚中兴,彼昏不用?岂非天哉。

  畹书,陈子壮于薛中丞幕府中见之,洋洋数千言,略劝贼与洋人和,而藉其势以图中原。谓洋人遣使至金陵,以各国贸易所在,请无攻沪。而贼酋不许,洋人遂助中国城守,大为失策。此时宜亟许其不攻,而要令不得以军装火药资中国,再遣舟师渡江,分扰通泰及卜河完善之区,并于海道劫掠华商,使不敢劫运货物。

  贸易不通,厘捐断绝,官军乏饷,洋人坐困,上海聚数百万避难之人,无所得食,必且生变。而洋人生理既绝,亦必俯首来求修好,然后胁之使献上海,策之上也;若一时不能与洋人和,而先欲得上海,亦不必调集大兵也。盖洋人嗜利,近以苏浙二省避难人,麇至沪地,遂于夷场广造房屋,重收租息,初不问人之来历也。

  宜遣精兵数千人,伪作难民,赁洋屋以居。地系夷场,中国官无从稽察。中夜一呼,应者四起,纵火焚烧,遇人斥杀。洋人计惟登舟逃逸,而上海唾手得矣。

  上海既得,然后招回洋人而厚待之,不攫其怒,而仍可为用,策之次也。云云。

  其虑甚周,其计甚毒。故在上海者阅之,无不发指,无不失色。乃以枭雄之李秀成,如陈叔宝之昏庸,弃书床下,此真清廷之大幸也。呜呼,岂非天哉!按王畹改名舀,字紫铨。其上书忠王一事,沪人多能言之。当时为太平国大计,殆无逾是书所言者。窃怪忠王求贤若渴,优礼士夫,乃独遗国士王畹,殆不可解哉!

  同时香山容先生闳,自美游学回,谒秀全,献外交购船二策,秀全亦不能用。

  语云:“得士者昌,失士者亡。”然哉!然哉!

  ◎义妓

  扬州朱九妹,年二十,才色双绝,兼善书算。粤军得之,献于秀清,宠爱备至。朱私誓不与俱生,暗以砒霜毒之,未遂而死。又金陵李氏女选入东王宫,藏寸许小刀于髻内,伺秀清被酒酣睡,直刺其喉。秀清适转身,误中左肩,立呼左右剥女皮,悬竿焚之,烈哉!闺阁之英也。秦淮妓女王忆香者,为伪都督施姓所得,佯为欢笑,醉以酒,抽刃杀之,而自经于后楼,则尤为罕见者矣。

  ◎考试女子

  粤军胁令士子应试,亦分别鼎甲、翰林诸名目,花冠锦服,鼓吹游街。少有知识者,辄逸去。后又考试女子,取傅善祥为女状元、榜眼钟氏、探花林氏,招入伪府,令掌簿司批答。

  ◎奇女子

  咸同间军兴以来,豪杰之士摩厉戎马间,建功立名,人才辈出。而世间奇女子,不愿以闺帏终老,若杜氏女者,乃亦以勇略著于时。

  杜名宪英,河南人。父为名诸生,藏书数千卷,幼从少林学拳法,技击绝精。

  及生女,爱若掌珠,尽以藏书及拳击进退诸法授之。女亦聪颖,自辑古今兵事为一编,藏之枕中。父病,戒之曰:“吾晚得汝,不及为汝订姻事,汝母年老,须自具特识参决可否,百年事重,勿似人间小儿女羞涩不言也。”遂卒。母自外家见两生,一周一郑,才品相类,皆内亲也。密商于女,女叹曰:“文武兼备,世罕其人矣。郑当以文学进,而无大成就。周福较厚,特武功耳。”母曰:“河决年荒,盗贼四起,武亦良善。”遂字于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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