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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人以“月月红”三字,射一官名。猜者多从花上推敲,无有中者。后制者自言为“经历”,众乃恍然。余仿其意制一谜,以“潮无信”射一书名《易经》,为双热猜得。盖“月月红”一谜,余尝以语双热,故双热能知余意所在也,此种谜道学生见之,詈不绝口矣。
旧谜中有以“杨柳千条尽向西”,射词牌《东风齐着力》。余反其酋制一谜,为“杨柳千条尽向北”射《诗经》一句“飘风自南”,妙在飘字未脱杨柳,自谓不弱于“东风齐着力”也,而一般伧父见之,谓方春言南风,终觉牵强。余笑曰:夏时岂无杨柳乎?
余以“老少年”射《诗经》一句“黄发儿齿”,啸亚曰:切则切矣,惜其太板,别无意味可寻,不如以射古人名“颜回”,寓反老还童之意,较为活泼。余以为然。
有旧友某素染烟癖,不见已久,一日遇之于茶寮。余问其戒未?友曰:不作此项功课者,已半年矣。余曰:即以君言作一谜,射《诗品》一句,试猜之。友沉思半晌,笑曰:莫非“吞吐大荒”乎?
拆字格,贵乎自然。若一句中有一二不可解之字,便不可用。前有以“(人下一点)”字射四书二句“既不能令,又不受命”,后有人谓之曰:命字从(人下一横)不从(人下一点)。吾请为易二句“嬖人有藏仓(繁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余谓二谜均不佳,因各有闲字也。命字不从(人下一横)姑无论,试问受字作何解?嬖人二句,心思较细,然嬖字藏字又作何解?余亦尝以“冉”字射《左传》二句“一之为甚,其可再乎”,惜多“为甚”二字,又以改射四书二句,用缀锦格“一以贯之,再斯可矣”,终觉不甚自然。故制谜当使古人就我,不当使我就古人。
“白”字射六才二句“一无成,百无成”,此亦旧谜也。余亦以“白”字射四书一句“举一而废百也”。人谓为异曲同工。书中成句,可以为谜者,什不过二三,其有完全巧合,不少假借者,每为人先我而得,虽非剿袭,而无以解嘲。余以“白莲”射《诗经》一句“匪用为教”,自谓独运匠心,后知是谜前已有之,但未识见于何书。或谓改射二句“既见君子,温其如玉”亦可。
古文简单,一字每有数解。如阵字通陈,沉字通沈,此其例也。以此制谜,用替代之意,颇亦不俗。“古文无阵字”射四子人名一“陈代”,此前人所制也。“古文无沉字”射射四子人名一“沈同”,“古文无閒字” 射四书一句“一间耳”,此余所制也。又以“贾”字射新名词“代价”,亦尚可通。
拆字兼会意者,意思若不显豁,便无足观。余以“买卖”二字,射《大学》一句“有土此有财”,初意亦佳,继思无甚意味,以不醒也。更有以谜面用别解,而谜底复用拆字格,其谜虽佳,而疑障重重,令人无从捉摸。如以“魏武子”射《诗品》一句“不著一字”,人但知魏武子系人名,而知人中更有人也。若以“默声”二字,射《诗经》一句“卢令令”,则更空费心思,绝无兴味矣。
谜面以不矫揉造作为佳,若能用古诗佳句,更觉雅致。谜底固不必字字推敲,但得浑写大意足矣。余以“醉里题诗字半斜”一句,射四书一句“狂而不直”,人谓仅有醉字斜字之意,其馀五字全行抛荒,不得为佳谜。余曰:诗有诗眼,谜亦有谜眼。此诗之眼在一斜字,而斜字来源则醉字也,故着想只须就此二字,则全神自得。此可为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
以今人名制谜,甚觉新颖,然范围太广,当有限制。无名之人不可用,有名之人又易猜,姓名欲熟人之耳,又不欲使人一索即得,此在观其用意之隐显矣。余以“萧何韩信”射今人名“张继”,到无深意,略加思索,便可脱口面出。与前人以“钻穴隙相窥”射“张之洞”者,殆不可并论。后又以“五子登科”射今人名一,人有猜“伍廷芳”者,有猜“伍朝枢”者,其不知此事历史者,且有猜为满人中之联甲联元,后亦为双热揭去,盖“应桂馨”也,此谜之妙,全在一应字。
谜用缩脚句法,最为易猜,如前“张继”一谜是也。人共知萧韩张为三杰,今有萧韩而无张,则张继在是矣。余又有如此者数谜,“政事冉有”射四书一句(解铃)“子路共之”、“人民政事”射俗语一句(谐声)“上坟(读文)弗见土地”。前一谜中者甚多,后者人多不解,因此语为杭谚,吴谚则为下弗见土地,上下倒置,揭晓后群相疑讶,余以缪莲仙《文章游戏》“杭谚集对”为证,众始无语。
绮语为词人所戒,若谜则属游戏性质,本无规范,然亦不可过亵。如以“处女看春宫”,射“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倒交”射“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用意虽佳,终觉不堪入目。若“和尚摸头自思想”射“无分于上下乎”、“公与文姜至自齐,齐侯通焉”射“然则有同欤”,虽涉秽亵,而用意较隐,便看得过。余以“妓生儿”射四书一句“夫非尽人之子欤”、“娇妻恃宠”射聊目二“小官人、爱奴”,亦尚不嫌唐突。至以“其妻与友私”射《书经》一句“朋淫于家”,亦嫌过亵,已弃之矣。
前清官名制谜,佳者如“五代史”射“修撰”、“睅其目,皤其腹”射“状元”,一有典实,便觉可观。他如“一滴何曾到九泉”,射“祭酒”亦佳。近人有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射一官名。用谐声格“刑部右侍郎”(读如“淫婆右视郎”)此实不足成谜。余以“十扣柴扉”射“游击”,人谓不佳,然余终自谓胜于“刑部右侍郎”十倍也。
谜以会意格为上乘,其有一二闲字,不忍割爱者,则用升冠或脱靴格。至闲字过多,而用双升冠或双脱靴者,则割裂太甚,不成句法矣,然最劣者尚有解带格,去其中间一字或二字,将一句截作两段,古书何罪,而处以腰斩之极刑耶?余于升冠脱靴二格,偶一用之,解带格则未敢效颦。且前二格亦至不得已用之,若可以用他句替代,宁舍此就彼。如“戽水”射四书一句“使老稚转乎沟壑”,去一“使”字,若以改射“沟浍皆盈”,未尝不可。然终不若上句转字之形容入妙。此不得已也。又“未除斩首之刑” 射四书一句“不改辟矣”,则上文地字,本可顿读,即不必自附于升冠格矣。
猜谜者与制谜者之心理,未必尽同,误猜者彼必别有会心。若将其所误之句,另换一面,亦往往可得佳谜。余以“天倾”射《诗经》一句“荡荡上帝”。人猜为“上帝不宁”,余曰“上帝不宁”,乃“天翻”也。余年一而得双矣。
余又以“项王帐下之歌”射《诗经》一句“吁嗟乎驺虞”,惜驺字不能易骓,不然,真佳制也。然七驺六驺,本为良马,同音同解,尚可假借,不足病也。此谜人有猜为“思马斯作”,余曰,冷落美人矣,又有猜为“作于楚宫”者。余曰,帐下非宫也。然此句固可制一佳谜,人问其面云何,余曰“细腰何自始”。
谜之佳者,有用典与白描二种,白描固难,用古而能化,亦非易事,余制谜甚多,而用典之谜,佳者实鲜。惟以“卧龙去后竟无人” 射四书一句“遂有南阳”,为惬心贵当之作,然人犹有谓其神气未足者,余亦不能自决也。
白描之妙,在不即不离,恰到好处。太脱太混皆不可,传神在个中,非慧心人不能领略也。余以“聋者倾耳”射《诗品》一句“如将有闻”,听者为之失笑。虽不敢自谓白描妙制,然不可谓非传神之笔也。馀如“赖债”射《诗经》一句“借曰未知”、“浴堂”射四书一句“人洁己以进”、“共和真假面”射四书一句“如彼其专也”,皆为同人称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