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的理想主义派:孟子-k8凯发旗舰
人只有在人伦即人与人的关系中,才得到充分的实现和发展。孟子像亚力士多德,主张人是政治的动物,主张只有在国家和社会中,才能够充分发展这些人伦。国家是一个道德的组织,国家的元首必须是道德的领袖。因此儒家的政治哲学认为,只有圣人可以成为真正的王。孟子把这种理想,描绘成在理想化的古代已经存在。据他说,有个时期圣人尧为天子(据说是活在公元前二十四世纪)。尧老了,选出一个年轻些的圣人舜,教绘他怎样为君,于是在尧死后舜为天子。同样地,舜老了选出一个年轻些的圣人禹作他的继承人。天子的宝座就这样由圣人传给圣人,照孟子说,这样做是因为应当这样做。
君若没有圣君必备的道德条件,人民在道德上就有革命的权利。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杀了君,也不算弑君之罪。这是因为,照孟子说,君若不照理想的君道应当做的做,他在道德上就不是君了,按孔子正名的学说,他只是一夫,如孟子所说的(《孟子梁惠王下》。孟子还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孟子的这个思想,在中国的历史中,以至在晚近的辛亥革命和中华民国的创建中,曾经发生巨大的影响。西方民主思想在辛亥革命中也发挥了作用,这是事实,但是对于人民群众来说,本国的古老的有权革命的思想,它的影响毕竟大得多。
如果圣人为王,他的治道就叫做王道。照孟子和后来的儒家说,有两种治道。一种是王道,另一种是霸道。它们是完全不同的种类。圣王的治道是通过道德指示和教育;霸主的治道是通过暴力的强迫。王道的作用在于德,霸道的作用在于力。在这一点上,孟子说: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孟子公孙丑上》)
后来的中国政治哲学家一贯坚持王霸的区别。用现代的政治术语来说,民主政治就是王道,因为它代表着人民的自由结合;而法西斯政治就是霸道,因为它的统治是靠恐怖和暴力。
圣王的王道为人民的福利尽一切努力,这意味着他的国家一定要建立在殷实的经济基础上。由于中国经常占压倒之势的是土地问题,所以据孟子看来,王道最重要的经济基础在于平均分配士地,这是很自然的。他的理想的土地制度,就是以井田著称的制度。按照这个制度,每平方里(一里约为三分之一英里)土地分成九个方块,每块为一百亩。中央一块叫做公田,周围八块是八家的私田,每家一块。八家合种公田,自种私田。公田的产品交给政府,私田的产品各家自留。九个方块安排得像个井字,因此叫做井田制度(《孟子媵文公上》)。
孟子进一步描绘这个制度说,各家在其私田中五亩宅基的周围,要种上桑树,这样,老年人就可以穿上丝稠了。各家还要养鸡养猪,这样,老年人就有肉吃了。这若做到了,则王道治下的每个人都可以养生送死无憾,王道之始也(《孟子梁惠王上》)。
这不过仅仅是王道之始,因为它仅只是人民获得高度文化的经济基础。还要谨痒序之教,中之以孝悌之义,使人人受到一定的教育,懂得人伦的道理,只有这样,王道才算完成。
行这种王道,并不是与人性相反的事情,而恰恰是圣王发展他自己的恻隐之心的直接结果。孟子说: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孟子公孙丑上》)在孟子思想中。不忍人之心与恻隐之心是一回事。我们已经知道,照儒家所说,仁,只不过是恻隐之心的发展;恻隐之心又只有通过爱的实际行动来发展;而爱的实际行动又只不过是善推其所为,也就是行忠恕之道。王道不是别的,只是圣王实行爱人、实行忠恕的结果。
照孟子所说,王道并无奥妙,也不难。《孟子梁惠王上》中记载。有一次齐宣王看见一头牛被人牵去作牺牲,他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因而命令用羊替换它。于是孟子对宣王说,这就是他的不忍人之心的例子,只要他能够把它推广到人事上,他就是行王道。宣王说他办不到,因为他有好货、好色的毛病。孟子说,人人好货、好色,王如果由知道自己的欲望,从而也知道他的所有人民的欲望,并采取措施尽可能满足这些欲望,这样做的结果不是别的,正是王道。
孟子对宣王所说的一切,没有别的,就只是善推其所为,这正是行忠恕之道。在这里我们看出,孟子如何发展了孔子的思想。孔子阐明忠恕之道时,还只限于应用到个人自我修养方面,而孟子则将其应用范围推广到治国的政治方面。在孔子那里,忠恕还只是内圣之道,经过孟子的扩展,忠恕又成为外王之道。
能咏吟彼女子且聪敏尔男子当自警唐刘晏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彼虽幼身己仕尔幼学勉而致有为者亦若是犬守夜鸡司
即使是在内圣的意义上,孟子对于这个道的概念,也比孔子讲得更清楚。孟子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这里所说的心就是不忍人之心,就是恻隐之心。所以充分发展了这个心,也就知道了我们的性。又据孟子说,我们的性是天之所与我者(《孟子告子上》),所以知道了性,也就知道了天。
神秘主义
照孟子和儒家中孟子这一派讲来,宇宙在实质上是道德的宇宙。人的道德原则也就是宇宙的形上学原则,人性就是这些原则的例证。孟子及其学派讲到天的时候,指的就是这个道德的宇宙。理解了这个道德的宇宙。就是孟子所说的知天。一个人如果能知天,他就不仅是社会的公民,而且是宇宙的公民,即孟子所说的天民(《孟子尽心上》)。孟子进一步区别人爵与天爵。他说: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孟子告子上》)换句话说,天爵都是在价值世界里才能够达到的境地,至于人爵都是人类世界里纯属世俗的概念。一个天民,正因为他是天民,所关心的只是天爵,而不是人爵。
孟子还说: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怨而行,求仁莫近焉。(《孟子尽心上》)换句话说,一个人通过充分发展它的性,就不仅知天,而且同天。一个人也只有充分发展他的不忍人之心,他才内有仁德。要达到仁,最好的方法是行忠恕。通过行忠恕,他的自我、自私,都逐步减少了。一旦减无可减,他就感觉到再也没有人与我的分别,再也没有人与天的分别。这就是说,他已经同天,即与宇宙同一,成为一个整体。由此就认识到万物皆备于我。从这句话我们看到了孟子哲学中的神秘主义成分,
若要更好地了解这种神秘主义,就得看一看孟子对于浩然之气的讨论,在其中,孟子描述了自己的精神修养发展过程。《孟子公孙丑上》告诉我们,有一位弟子问孟子有什么特长,孟子回答说: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这位弟子又问什么是浩然之气,孟子回答说;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浩然之气是孟子独创的名词。到后来,孟子的影响日益增大,这个名词也就不罕见了,但是在先秦仅此一见。至于它到底意指什么,连孟子也承认难言也(同上)。可是这段讨论,先讲了两个武士和他们养气的方法。从这一点我推测出,孟子的气也就是勇气的气,士气的气。它和武士的勇气、士气性质相同。当然也有所不同,就是它更被形容为浩然,浩然是盛大流行的样子。武士所养的气是关系到人和人的东西,所以只是一种道德的价值。但是浩然之气则是关系到人和宇宙的东西,因而是一种超道德的价值。它是与宇宙同一的人的气,所以孟子说它塞于天地之间。
养浩然之气的方法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可以叫做知道。道就是提高精神境界的道。另一方面,孟子叫做集义,就是经常做一个天民在宇宙中应当做的事。把这两方面结合起来,就是孟子说的配义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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