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阁野乘(清)孙静庵 -k8凯发旗舰
栖霞阁野乘
栖霞阁野乘
(清)孙静庵
●卷上
○康熙六次南巡始末记
康熙南巡始于二十三年甲子十月二十六日,御舟抵浒墅关。先于廿四日过扬州,将由仪徵幸江宁府,忽遇顺风,可以速达京口,遂乘沙船,顺流而下。次早上金山,晚而登舟,扬帆过丹阳、常州、无锡,俱未及泊,一昼夜行三百六十余里。时汤文正公斌为巡抚,务俭约,戒纷华,御舟已入邑境,县令犹坐堂皇决事也。上骑马进阊门,士庶夹道,至阗塞不得前,上辄缓辔。至接驾轿南行,幸瑞光寺,巡抚前导,由盘门登城,穷檐屋,极目无际。遂从齐门而下,幸拙政园。晚达葑门,驻跸织造府。
第二次南巡,是二十八年己巳二月初三日。御舟抵浒墅关,苏州在籍诸臣汪琬、韩、归允肃、缪彤等接驾。日晡时,上入城,衢巷始结灯彩。次日,幸虎丘,登万岁楼。时楼前有玉蝶梅一株盛开,芳香袭人,上注目良久,以手抚之。出至二山门,有苏州士民刘廷栋、松江士民张三才等伏地进疏,请减苏松浮粮,上命侍卫收进,谕九卿科道会议。至十九日,车驾自浙江回苏,合郡士民进万民宴,上颔之,命近侍取米一撮曰:“愿百姓有饭吃。”士民复请,上又取福橘一枚掷下曰:“愿尔等有福也。”
第三次南巡,是三十八年己卯,奏慈圣太后以行。三月十四日,驾抵苏州,在籍绅士耆老接驾,俱有黄绸幡,上标明都贯姓名,恭迎圣驾字祥。自姑苏驿前,虎丘山麓,凡属驻跸之所,皆建锦亭。联以画廊,架以灯彩,结以绮罗,备极壮丽,视甲子己巳,逾十倍矣。十八日,逢万寿圣诞,凡百士庶,献康衢谣若干帙,颂圣诗若干帙,万寿诗若干帙,分天、地、人、和四册,以祝万年之觞。又于诸山及在城名刹,广列祝圣道汤,百姓欢呼涂路。十九日,召苏州在籍官员入见,赐赏各有差。又赐彭孙、尤侗、盛苻升御书匾额。二十日辰刻,御舟出葑门登舟,幸浙江。时两江总督为遂宁张鹏翮、江苏巡抚为商邱宋荦也。上问云:“闻吴人每日必五餐,得毋以口腹累人乎?”鹏翮奏云:“此习俗使然。”上笑云:“此事恐尔等亦未能劝化也。”四月朔日,驾由浙江回苏。初二日,传旨明日欲往洞庭东山。初三日早,出胥门,行十余里,渔人献银鱼两筐,乃命渔人撒网,又亲自下网,获大鲤二尾。上色喜,命赏渔人元宝。时巡抚已先到山上,少顷,有独木船二,拔桨前行。御舟到岸,而随从者未至,巡抚备大竹山轿一顶伺候,上升舆笑曰:“倒也轻巧。”有山中耆老百姓等三百余人执香跪接,又有比丘尼艳妆跪而奏乐。上云:“可惜太后没有来。”其时翠峰寺僧超揆,步行先驱,引路者倪巡检、陈千总也。在山士民老少妇女观者云集,上吩咐众百姓:“你们不要踹坏了田中麦子。”是时,菜花已经结实成角,上命取一枝细看,问巡抚何用,奏云:“打油。”上曰:“凡事必亲见也。”是日,有水东人民告菱湖坍田赔粮,收纸付巡抚。上问扈驾守备牛斗云:“太湖广狭若干?”奏云:“八百里。”上云:“何以县区志上称五百里?”奏云:“积年风浪冲坍堤岸,故今有八百里。”上云:“去了许多地方,何不奏闻开除粮税乎?”奏云:“非但水东一处,即如乌程之湖,长兴之白茅嘴,宜兴之东塘,武进之新村,无锡之沙氵敦口,长洲之贡湖,吴江之七里港,处处有之。”上云:“朕不到江南,民间疾苦利弊,焉得而知耶?”初四日,由苏起銮北发。
第四次南巡,是四十二年癸未二月十一日,驾抵苏州。时巡抚宋荦尚在任,一切行宫彩亭,俱照旧例。荦扈从时,见上勤于笔墨,每逢名胜,必有御制诗,或写唐人诗句。荦从容奏云:“臣家有别业在西陂,乞御笔两字,不令宋臣范成大石湖独有千古。”上笑曰:“此二字颇不易书。”荦再奏云:“臣曾求善书者书此二字,多不能工,倘蒙出自天恩,乃为不朽盛事。”上即书二字颁赐。顷之,又命侍卫取入,重书赐之。
第五次南巡,是四十四年乙酉三月十八日,驾抵苏州。是日为万寿圣诞,奉上谕:“江南上下两江举监生员人等,有书法精熟、愿赴内廷供奉抄写者,著报名齐集江宁、苏州两处,俟朕回銮日亲加考试。”四月十四日,命掌院学士揆叙赴府学考进呈册页,取中汪泰来等五十一人,同前考过郭元钅于等十人,俱赴行宫引见,各蒙赐御书《孝经》一部。是年驾又幸昆山县,登马鞍山。旋往松江,阅提标兵水操。
第六次南巡,是四十六年丁亥二月二十六日,上幸虎丘山。三十日,幸邓尉山,圣恩寺僧际志迎驾。午后传旨宫门伺候,赐人参二斤,哈密瓜、松子、榛子、频婆果、葡萄等十二盘。上云:“吾见和尚年老也。”六次南巡中,天恩温谕,莫可殚述。初,吾邑惠山寄畅园,有樟树一株,其大数抱,枝叶皆香,千年物也。上每幸园,尝抚玩不置,回銮后又忆及之,问无恙否。查慎行诗云:“合抱凌云势不孤,名材得并豫章无。平安上报天颜喜,此树江南只一株。”后此树不久遂枯。
○福康安舆夫之暴横
福康安行军时,遴选舁夫,皆壮狡者,四班更替,日驰百里。即监阵督战,亦仿韦虎故事,不乘骑也,故舆夫尤横。嘉庆初,以廓匪不靖,经理藏卫,方以地险寇遁,纡筹乏策。一轿夫头素暴横,入苗人家,强夺藏丫头簪珥,巡视都司徐斐禁之,即ㄏ徐下马,裂其衣殴之。时随营为川北道杨荔裳,姚亦如副之。姚刚直喜任事,闻,赴辕禀福。司阍林姓,即林臬台之叔,颇解事,曰:“将军以尊劳心,少不豫,此等琐屑,两君决之可耳。”遂遣多役捕至,犹肆咆哮。怒呼用棍,众愤既深,痛予击扑,手掴至四十,放起已毙。复往禀知,福亦不怒,曰:“抢夺斗殴,军政固应加重。”但饬阍人急为选充。越数日移营,舆已驾而舆夫不集,严督之,则坏跪崩角曰:“役等舍命奔走,原止供奉贵人,今随员均可专戮,役辈恐无遗孑,惟将军主之。”福赧然。即询谁毙役者,姚昂然曰:“姚令仪也,与杨揆无与。”福曰:“何不告我?”曰:“琐事贱人,何敢上渎。”福不得已曰:“责之固当,毙之太过。”遂撤姚差。时姚已保升川东道,折已缮,并撤之,改用李钅荣,则怒其对之戆也,久之乃得迁。时云间许小欧先生在都门闻之,为赋小乐府一章纪之云:“杨干仆,叔向戮,泾水兵,段尉刑。书痴白面太憨生,一怒能使三军惊。上公帐醉眠热,狐鼠凭陵窃威福。就中舆皂尤狰狞,日日肩公作公足。入市手掣幼妇钗,毁垣刀扌甚门官腹。监纪咨嗟军尉愁,忌器情多空促。闯然一骑来,意气颠如雷。法令先贵近,何物此重台。呼吏ㄏ之下,倔强奚为哉?赤棒掴盈百,血肉飞尘埃。上公惭谢首频俯,实应且憎谓予侮。从此蛾眉谣诼多,雀纷哓鸩鸟诉。片语何缘解忤公,三年终竟难淹我。岩廓传说作奇闻,想象须眉争起舞。君不见曹黄门纠刘秃子,几辈寒蝉羞欲死。不分茸城强项多,二妙同岑照青史。”
○某制军
旗人某制军,庚子年方官刑部郎中,会拳匪乱作,两宫西狩,某欲避难津门,苦不得川资,仓猝间为日军所虏,命作苦工。某自承系职官,不耐操作,旁有人曰:“是满人可使牧马及扫除粪矢。”黎明而起,操作綦苦,少辍则鞭棰从之。适某大尉欲觅汉人能书写者,制军遂为书自荐,大尉录之。未几,联军去京城,大尉以某善伺人意,频行荐之于其国公使,仍充书写。会某公使与庆王晤谭,庆邸徐言外交人才之不易,公使乃曰:“人才自有,惜无用之者,即如现在我处之某部郎才,亦可用也。”庆默记之,言于枢臣,谓某人为公使所赏,必非凡品,枢臣又以庆言或有所假借也,争欲罗致。未几,擢海关道,三迁而至总督矣。
○金圣叹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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