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清人笔记 -k8凯发旗舰

  东梁、芜湖已克,由金柱关进兵,二险已化险为夷,四妙已验其三。至幸至幸。

  各处败贼俱萃宁国,杨七麻以著名枭悍之渠,当拚命力争之际,鲍军屡胜之后,杂收降卒,颇有骄矜散漫之象,余深以为虑。目下弟与雪军、季军且坚守芜、太、金柱、南陵、黄池等处,休养锐气,不遽进兵。待鲍军札围宁国,十分稳固,多军进至九洑洲,弟与雪、季再议前进。其秣陵关、淳化镇两处,为进兵之路,须派人先去看明。弟信言从太平至金陵百四十里,中不隔水。以古书证之,则尚隔一秦淮河。余处无好图可看,弟亦须先行查明。

  弟以金柱关之破,水师出力最多,厘卡当雪二季二,甚善甚善。兹定为沅五、雪三、季二,尤为惬当。

  袁午帅之办事,本属浮而不实,然饷项之绌,亦足令英雄短气,且胜公欺之太甚,余当少为护持。

  四月二十八日

  刚柔并用不可偏废

  沅、季弟左右:

  沅于人概天概之说,不甚厝意,而言及势利之天下,强凌弱之天下。此岂自今日始哉?盖从古以然矣。

  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惧,确乎不拔。昔余往年在京,好与诸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

  若一面建功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此余所深信,而弟宜默默体验者也。

  五月二十八日

  能死于金陵不失为志士

  沅弟左右:

  兹请峰山至金陵一行,劝慰老弟宽怀,专以国事为重。不带勇则已,带勇则死于金陵,犹不失为志士。弟以季之殁于金陵为悔为憾,则不可也。袁简斋诗云“男儿欲报君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当时以为名句。季榇到安庆,余必加漆五次,大约停住两旬。峰山至金陵小住十日可也。

  十一月二十四日

  治事之外须有豁达冲融气象

  沅弟左右:

  二十三日张成旺归,接十八日来缄,旋又接十九日专人一缄,俱悉一切。

  弟读邵子诗,领得恬淡冲融之趣,此自“是”襟怀长进处。自古圣贤豪杰、文人才士,其志事不同,而其豁达光明之胸大略相同。以诗言之,必先有豁达光明之识,而后有恬淡冲融之趣。如李白、韩退之、杜牧之则豁达处多,陶渊明、孟浩然、白香山则冲淡处多。杜、苏二公无美不备,而杜之五律最冲淡,苏之七古最豁达。邵尧夫虽非诗之正宗,而豁达、冲淡二者兼全。

  吾好读《庄子》,以其豁达足益人胸襟也。去年所讲生而美者,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一段,最为豁达。推之即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亦同此襟怀也。

  吾辈现办军务,系处功利场中,宜刻刻勤劳,如农之力穑,如贾之趣利,如篙工之上滩,早作夜思,以求有济。而治事之外,此中却须有一段豁达冲融气象。二者并进,则勤劳而以恬淡出之,最有意味。余所以令刻“劳谦君子”印章与弟者,此也。

  无为之贼十九日围扑庐江后,未得信息。捻匪于十八日陷宿松后,闻二十一日至青草塥。庐江吴长庆、桐城周厚斋均无信来,想正在危急之际。成武臣亦无信来。春霆二十一日尚在泥汊,顷批令速援庐江。祁门亦无信来,不知若何危险。少荃已克复太仓州,若再克昆山,则苏州可图矣。吾但能保沿江最要之城隘,则大局必日振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三月二十四日

  牢记虚心实力勤苦谨慎八字

  沅弟左右:

  接初七夜一缄,欣悉句容克复,从此城贼冲出益无停足之地,当不至贻患他方,至以为慰。弟增十六小垒,开数处地道,自因急求奏功,多方谋之。

  闻杭城克复之信,想弟亦增焦灼,求效之心尤迫于星火。惟此等大事,实有天意与国运为之主,特非吾辈所能为力、所能自主者。虚心实力勤苦谨慎八字,尽其在我者而已。

  春霆既克句容,宜亲驻句容,专打金陵破时冲出之贼。篪轩办捐之札,专人坐轮船送去。刘方伯札亦发。惟少荃近日与余兄弟音信极稀,其名声亦少减。有自沪来者,言其署中藏珍珠灯、八宝床、翡翠菜碗之类,值数十万金,其弟季荃好货尤甚等语,亦非所宜。将来沪局劝捐,恐又得与余处龃龉。

  幼丹截分厘金之事,今日具疏争之,竟决裂矣。

  奉初六日寄谕,恐金陵军心不一,欲余亲往督办,盖亦深知城大合围之难。余拟复奏仍由弟一手经营。惟常常怕弟患病,弟千万保养,竟此大功。

  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三月十二日

  皮肤病可不必服药

  沅弟左右:

  十八日专人送家信一包,是夕接弟初十日信。哨官易光南行至九日始到,可恶也。湿毒更炽,遍身发烧,是秋天秋燥之故。余于二十六年秋亦遍身发烧,医者皆言是杨梅疮毒气发作,余不敢服攻伐猛剂。吴竹如劝每日服槐花一碗,亦无寸效。其时余又彻夜不寝,则是别有心肝之疾,与皮肤烧热了不相涉。总之,皮肤之病,世间无甚于我者,尚非要命之症。弟疾较我轻松数倍,尽可不必服药,切不可因肝郁之症牵连而杂治之。至嘱至嘱。

  期票既不可行,一切听弟料理。病假之事,接弟咨复,八月杪发第一折,九月发第二折,可赶至家中过年,却不能赶十一月初三祭期。“荩臣谋国,尚未尽善”,此温旨非微词也。金陵功成,中外于弟必无闲言,切不可多心多疑。顺问近好。兰泉信附去。

  八月十九日

  咬定牙根徐图自强

  沅弟左右:

  十四、十五六日接弟初十日函、十二日酉刻及四更二函。贼已回窜东路,淮、霆各军将近五万,幼泉万人尚不在内,不能与之一为交手,可恨之至!

  岂天心果不欲灭此贼耶?抑吾辈办贼之法实有未善耶?目下深虑黄州失守,不知府县尚可靠否?略有防兵否?山东、河南州县一味闭城坚守,乡间亦闭寨坚守,贼无火药,素不善攻,从无失守城池之事,不知湖北能开此风气否?

  鄂中水师不善用命,能多方激劝,扼住江、汉二水,不使偷渡否?少泉言捻逆断不南渡,余谓任逆以马为命,自不肯离淮南北,赖逆则未尝不窥伺大江以南。屡接弟调度公牍,从未议及水师,以后务祈留意。

  奉初九、十三等日寄谕,有严行申饬及云梦县等三令不准草留之旨。弟之忧灼,想尤甚于初十以前。然困心横虑,正是磨炼英雄,玉汝于成。李申夫尝谓余怄气从不说出,一味忍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此二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不料被申夫看破。余庚戌、辛亥间为京师权贵所唾骂,癸丑、甲寅为长沙所唾骂,乙卯、丙辰为江西所唾骂,以及岳州之败、靖江之败、湖口之败,盖打脱牙之时多矣,无一次不和血吞之。

  弟此次郭军之败、三县之失,亦颇有打脱门牙之象。来信每怪运气不好,便不似好汉声口。惟有一字不说,咬定牙根,徐图自强而已。

  子美倘难整顿,恐须催南云来鄂。鄂中向有之水陆,其格格不入者,须设法笼络之,不可灰心懒漫,遽萌退志也。余奉命克期回任,拟奏明新正赴津,替出少泉来豫,仍请另简江督。顺问近好。

  十二月十八夜

  以耕读为本乃长久之计

  澄弟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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