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窗春呓(清)欧阳兆熊 金安清 -k8凯发旗舰
倘皆如雍正一朝世宗宪皇帝之励精图治,自中至外,自上至下,处处破格用人,处处破格办事。计其时朝廷大政及北直水利,则专任怡贤亲王、大学士朱轼;军机处事务则专交张廷玉、蒋廷锡,皆言听计从,朝奏夕可。云贵苗疆事,则设三省总督,专任鄂尔泰;河南、山东专任田文镜;浙江巡抚专任李卫,兼辖江南盐务,一切营伍皆归举劾;河工海塘等处,专交嵇曾筠。此外,张广泗一捐班知府耳,不及五年,用为七省经略;岳钟琪一副将耳,用为陕甘总督。再下至同知知府,皆准其专折奏事,督抚幕友皆知其姓名,万里之外,雷厉风行,无不上邀九重洞烛。惟独断速,故浮议不能挠。惟赏罚明,故群情无可诿。十八省中,皆夜不闭户,野无遗贤,但有一技一长,无不为国家效死力。所以雍正朱批上谕,冠绝古今,至今天下流传不朽也。近来中外人材蔚起,未必无怡贤亲王、朱轼、鄂尔泰、李卫等人,特赖圣明别白而信任之耳。苟用其长而弃其短,养其廉耻而杜其爱憎,责其尽心而恕其不及,则人人用当其才,而天下无不治矣。
夫洋人之擅长在海,战争在此,谋利亦在此。国初郑成功窃据台湾,圣祖仁皇帝移沿海之民三十里以避之,郑氏遂为我困。此即不与争海之利也。此时诚弃海之利害与洋人,而但恃陆路兵民之心以胜之,彼必技无所施矣。溯自道光庚子起,至今三十年,内地与洋人交锋,惟广东三元里义民八十三村及台湾各社,两次大创之,皆不恃枪炮之猛,而但恃人心之坚。前者已死,后者再进,洋人之利器竟不能致力。从前捻匪盛时,各省各县皆曾筑圩,其圩长不过秀才监生,乃一发号令,数十圩中百万人皆能为之效死。如果沿海地方官皆能如圩长之恩信及人,则平日之民皆临事之兵,虽一呼而数千万皆集矣。船炮乃呆物,待人用之而灵。
民心兵心乃活物,激之可以必死,其间优劣,天壤相判矣。先选沿海之督抚,再选沿海之州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上下联络,万众一心。中土有船有炮,固足以取胜外洋,即无船无炮,亦必卓然有恃而无恐。与其费二三千万买非人不行之船炮,何如只用一千万或减厘捐或垦荒产即可收沿海万里之人心乎!夫天下之大,兵刑钱谷之烦,边防海防之重,一一综核其名实,明作而有为,使各直省中,无一民不安其生,无一官敢旷其职,节无益之费以薄敛于民间,求有用之才各专以要任。船炮固不必废而不讲,但不专恃船炮以自强;兵将要在练之使精,更当求其兵将之敢死。将见薄海内外,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国势蒸蒸日上。外洋之人,各有耳目,自然既敬且畏,不敢妄求。其办洋务之大臣,恪守条约,以恩信结之,断不致有无端要挟欺蔑之事。再历一二十年,我皇上春秋日富,英武神明,上荷天心眷佑,机会方来,亦如乾隆朝准夷故事,定可复数世之仇,泄敷天之愤。目前固不必急急速求奇效,徒乱人心,制器则画虎不成,临阵则羊鹤不舞,以举棋不定累庙算,以狼狈相倚启外疑,竭千百万小民之脂膏,购东西洋唾余之船炮,筹防未足云备,帑项则已全虚,弊政永远难更,民生则已重困,有百损而无一益,此天下庶士绅耆所异口同心而无敢上诉者。臣不胜愚戆之至,急迫之至。谨冒死上陈,伏乞圣明垂鉴,天下幸甚,人民幸甚。
再查盛京至广西沿海地方,长至七八千里,无一处不可登岸,无一处不可滋扰。苟欲设防,非备多力,分之可虞,即挂一漏万之无益。前明太祖备御日本,筑城置戍,东西数省多至数百处,至今遗迹犹存。后来倭寇避实攻虚,何尝一得其力!外洋之以炮台制胜者,其幅员本小,而扼要之口岸则多,不比中国两面沿海、延袤万里之为难也。只有长江之内,则处处可以钤束,或仿西洋制度为之,尚足为意外之备。然亦必守台兵勇能坚忍强固,虽危险不致溃散,未可如从前大沽口僧格林沁之两炮台,终于挫走而无济也。至铁甲船后开门大炮之类,能有巨费购备,不患不精,但在船之兵勇,驾驶不如彼之灵,放炮不如彼之捷,徒有船炮而无其智勇,亦不能胜之也。近人但知仿其船炮之坚利而终不一讲求兵法人力之何如,此则百思而莫可解者。中国入款已及六千万,苟能逐款稽核而撙节之,自已有余,凡格外生财之道,皆可从缓筹办。目前之急务,总不外圣经数言,节用爱人而已。海疆如此之长,宜如何遍守?船炮苟能精善,宜如何训练?国用并非缺乏,宜如何厘剔?以上三层,应请旨饬下中外大臣各抒己见,切实奏议,必如何办法始确有把握之处,只须简切数言,分别登覆,则天下大局不难立定。此外千言万语,皆属赘疣,可废也。合并陈明,不胜狂瞽之至。
再查用兵之道,不出乎“法令严明,恩信昭著”八字,将将在此,将兵亦在此。故自古无必胜之兵而有必胜之将,有将则不患无兵,此将才所以难得也。今以中外用兵之道合而计之,中国不如西人者三,而胜于西人者则四。何谓不如?
枪炮精良一也,测量准确二也,步法严锐三也。所以胜者:地势谙熟居其一,人数无穷居其二,机变灵速居其三,膂力刚强居其四。此无他,客主之情异耳。彼为客,我为主,固事半功倍矣。然亦有因为客而反得力者,则背水成军,有进无退,“亡命”二字也。使中国为将者,能以深思结士心,严令整士习,得亲兵数百人,死生患难不相负,合为一心,即以之驾驭外营,虽数万人亦尤而效之,临阵奋勉,不期然而然。前队伤亡,后队继进,令洋人放枪放炮有所不暇,短刀利刃迫其身而蹂躏之。远则人数以十当一,近则人数以一当百。而又于左右前后,或张虚声以扰之,或伏劲旅以截之。将与兵如共一身,则陆路陈师未有不胜者。
试思道光十九年海疆有事起,至今三四十年,亦曾闻中国兵与西人鏖战竟日一次否?但闻炮声相率奔溃而已。僧王天津之败,胜保八里桥之败,何莫不然?楚军与发逆十数大战,如著名湘潭之战、宝庆之战、安庆之战则有之,而与西人战则未试也。淮军之复苏、常,贼中间有用洋人及小火轮者,屡破之,亦未与西人出面争衡也。今欲为万一之备,则沿海七省,必择七大将,练死士七万人,优其月饷,严其训练,如西人一旦背盟登陆决战,不难聚而歼之。彼一口失利,处处丧胆。普鲁斯之胜佛郎西,土耳其之胜俄罗斯,以弱敌强,以少击众,岂别有神术哉!亦在“致死”二字耳。铁甲船也,火轮兵船也,后开门枪炮也,炮台也,即事事兼而有之,且驾乎其上,而仍非忘命之兵不可,非忘命之兵万众一心不可。
孰急孰缓、孰利孰害,虽愚者亦能辨之。屏虚名而求实效,天下岂有不可为者乎?
根本之图固迂,枝叶之效尤远。民脂国帑,年年以塞无穷之壑,而兵心如何,不问也,不亦大可哀哉!
计开:兵七万名,每名每月十元,计八百四十万元,合银六百万两。大将七员,每员每年三万元。连军火器械、造炮台、造船一切,每年千万足矣。以一半发现饷,一半存公为各兵恒产。
直隶一万人驻天津,山东驻烟台,江苏驻鹅鼻嘴、上海两处,浙江驻乍浦、宁波两处,福建驻省城、厦门两处,广东驻省城一处,顺天驻牛庄一处。
此七万人皆于楚淮两军中择其年三十以上五十以下身经百战朴实敢死者应之。
别筑城垒,群处其中,逐日训练。其眷属另处一城,每月准假六日省视。各按各队,周而复始,以均劳逸,而示体恤。其饷分三宗:一养身,一赡家,一留恒产。
如此则兵心固,兵志定,养之千日,可用之一朝矣。
兵之黔面刺臂者,皆始于五代,而南北宋极重之,虽狄武襄一代伟人,亦所不免。此时设立专兵,宜用刺臂之法,以为识别而坚心志。
◎川淮两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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