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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云林画,须用侧笔,有轻有重,不得用圆笔,其佳处在笔法秀峭耳。宋人院体,皆用圆皴。北苑独稍纵,故为一小变。倪云林、黄子久、王叔明,皆从北苑起祖,故皆有侧笔;云林其尤著者也。
每观唐人山水皴法,皆如铁线,至于画人物衣纹亦如之。
以境之奇怪论,则画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山水决不如画。东坡有诗云: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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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余曰,此元画也。晁以道诗云:画写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余曰:此宋画也。画与字各有门庭。字可生,画不可不熟;字须熟后生,画须熟外熟。
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如画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不尔,纵俨然及格,已落画师魔界,不复可救药矣。若能解脱绳束,便是透网鳞也。
摊烛作画,正如隔帘看月,隔水看花,意在远近之间,亦文章法也。
画家以古人为师,已自上乘。进此当以天地为师,每朝看云气变幻,绝近画中山。山行时见奇树,须四面取之,树有左看不入画,而右看入画者,前后亦尔。看得熟,自然传神。传神者必以形,形与心手相凑而相忘,神之所托也。树岂有不入画者,特画史收之生绢中,茂密而不繁,峭秀而不寒,即是一家眷属耳。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
画树木各有分别,如画潇湘图,意在荒远灭没,即不当作大树及近景丛木。画五岳亦然。如画园亭景,可作杨柳梧竹及古桧青松。若以园亭树木移之山居,便不称矣。若重山复嶂,树木又当直枝直干,多用攒点,彼此相藉,望之模糊郁葱,似入林有猿啼虎嗥者乃称。至春夏秋冬,风晴雨雪,又不在言也。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
董北苑画树,都有不作小树者,如秋山行旅是也。又有作小树,但只远望之似树,其实凭点缀以成形者,余谓此即米氏落茄之源委。盖小树最要淋漓约略,简于枝柯,而繁于形影。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
北苑画小树,不先作树枝及根,但以笔点成形;画山即用画树之皴。此人所不知,乃诀法也。
北苑画杂树,只露根,而以点叶高下肥瘦,取其成形。此即米画之祖,最为高雅,不在斤斤细巧。
画树之法,须专以转折为主,每一动笔,便想转折处,如写字之于转笔用力,更不可往而不收。枝有四枝,谓四面皆可作枝着叶也。但画一尺树,更不可令有半寸之直,须笔笔转去。皆秘诀也。
树固要转,而枝不可繁,枝头要敛不可放,树头要放不可紧。
宋人多写垂柳,又有点叶柳。垂柳不难画,只要分枝头得势耳。点叶柳之妙,在树头圆铺处,只以汁绿渍出,又要森萧,有迎风摇颺之思。其枝须半明半暗。又春二月,柳未垂条;秋九月,柳已衰飒,俱不可混。设色亦须体此意也。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
枯树最不可少,时于茂林中间出,乃见苍秀。树虽桧柏杨柳椿槐,要得郁郁森森。其妙处在树头与四面参差,一出一入,一肥一瘦处。古人以墨画圈,随圈而点缀,正为此也。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
画平远师赵大年,重山叠嶂师江贯道,皴法用董源麻皮皴及潇湘图点子皴,树用北苑、子昂二家法,石法用大李将军秋江待渡图及郭忠恕雪景。李成画法有小幅水墨及著色青绿,俱宜宗之。集其大成,自出机轴,再四五年,文、沈二君不能独步吾吴矣。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
画人物须顾盼语言,花果迎风带露,禽飞兽走精神脱真,山水林泉清闲幽旷,屋庐深邃,桥渡往来,山脚入水
澄明,水源来历分晓。有此数端,即不知名,定是高手。
道君皇帝。以积墨写石,凡有六品。后敷文学士小米跋于海岳菴中,不似人间钩勒法也。然石田翁则云:画石须用皴,如写大山,则隽永有味。
昔人评石之奇,曰透,曰漏。吾以知画石之诀,亦尽此矣。赵文敏常为飞白石,又常为卷云石,又为马牙钩石,此三种足尽石之变。
画家以神品为宗极,又有以逸品加于神品之上者,曰:失于自然,而后神也。此诚笃论,恐护短者窜入其中。士大夫当穷工极研,师友造化,能为摩诘,而后为王洽之泼墨,能为营邱,而后为二米之云山,乃是关画师之口,而供赏者之耳目也。
古人论画,以取物无疑为一合,非十三科全备,未能至此。范宽山水神品,犹借名手为人物,故知兼长之难。
禅家有南北二宗,唐时始分。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则李思训父子著色山水,流传而为宋之赵干、赵伯驹、伯辅,以至马、夏辈。南宗则王摩诘始用渲淡,一变钩斫之法,其传为张璟、荆、关、董、巨、郭忠恕、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亦如六祖之后。有马驹、云门、临济儿孙之盛,而北宗微矣。要之摩诘所谓云峰石迹,迥出天机,笔意纵横,参乎造化者,东坡赞吴道子、王维画壁亦云;吾于维也无间然。知言哉。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
右丞以前作者,无所不工,独山水神情传写,犹隔一尘。自右丞始用皴法,用渲染法,若王右军一变锺体,风翥鸾翔,似奇反正。右丞以后,作者各出意造,如王洽、
李思训辈,或泼墨澜翻,或设色娟丽,顾蹊径已具,模拟不难。此于书家欧、虞、褚、薛,各得右军之一体耳。
文人之画,自王右丞始。其后董源、巨然、李成、范宽为嫡子,李龙眠、王晋卿、米南宫及虎儿,皆从董、巨得来。直至元四大家黄子久、王叔明、倪元镇、吴仲圭,皆其正传。吾朝文、沈,则又远接衣钵。若马、夏及李唐、刘松年,又是大李将军之派,非吾曹当学也。
李昭道一派,为赵伯驹、伯骗,精工之极,又有士气。后人傲之者,得其工,不能得其雅,若元之丁野夫、钱舜举是已。盖五百年而有仇实父,在昔文太史亟相推服。太史于此一家画,不能不逊仇氏,故非以赏鉴增价也。实父作画时,耳不闻鼓吹阗骈之声,如隔壁钗钏戒,顾其术亦近苦矣。行年五十,方知此一派画殊不可习,譬之禅定积劫,方成菩萨,非如董、巨、米三家可一超直入如来地也。
王右丞诗云: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余谓右丞云峰石迹,迥出天机,笔思纵横,参乎造化,唐以前安得有此画师也。
五代时僧惠崇,与宋初僧巨然,皆工画山水。巨然画,米元章称其平淡天真。惠崇以右丞为师,又以精巧胜,江南春卷为最佳。一似六度中禅,一似西来禅,皆画家之神品也。
宋画至董源、巨然,脱尽廉织刻画之习。然惟写江南山则相似,若海岸图,必用大李将军,北方盘车骡网,必用李晞古、郭河阳、朱锐。黄子久专画海虞山,王叔明专画苕誓景,宋时宋迪专画潇湘,各随所见,不得相混也。
董北苑、僧巨然,都以墨染云气,有吐吞变灭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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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氏父子宗董、巨,然法稍删其繁复。独画云仍用李将军钩笔,如伯驹、伯骗辈,欲自成一家,不得随人去取故也。
郭恕先楼阁山水,可谓人巧极天工,错非李嵩辈所能梦见也。
诗至少陵,书至鲁公,画至二米,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独高彦敬兼有众长,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馀地,运斤成风,古今一人而已。
米元章作画,一洗画家谬习。观其高自标置,谓无一点吴生习气。又云:王维之迹,殆如刻画,真可一笑。盖唐入画法,至宋乃畅,至米家又变耳
老米画难于浑厚,但用淡墨、浓墨、泼墨、破墨、积墨、焦墨,尽得之矣。
赵大年平远,写湖天渺茫之景,极不俗,然不耐多皴。虽云学维,而维画正有细皴者,乃于重山叠嶂有之,赵未能尽其法也。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