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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如务为苍老,不失之板秃,即失之霸悍,有何生趣哉如烟客、耕烟两大家,虽各极其妙,而烟客尤神韵天然,脱尽作家习气者,其妙处正在嫩也观耕烟晚年之作,非不极其老到,一种神逸天然之致,已远不逮烟客矣。吾故日:烟客之嫩,正烟客之不可及也;石谷之老,正石谷之犹未至也。
古称吴道子有笔无墨,项容有墨无笔。笔墨之难,概可想见。近代董思翁,足称有笔有墨。
荆关画,笔之带渴者也,渴而以润出之。董巨书,墨之近湿者也,湿而以枯化之,即有笔有墨。
画沙全要笔力,势则纵横驰骋,却又气静神闲,绝无剑拔弩张之态,方为合法。
山水中桥梁,断不可少。地之绝处,藉此通涂,可以引人入胜,又为通幅气脉所关,最为画中妙用。至石桥板桥,须审地之所宜,不可漫用。
点错人物,要脱尽尘俗之状,有林泉清逸之气,虽寥寥数笔,亦能传神。
皴法惟披麻为极纯正,易于著笔,又不坏手,可以专宗。积久纯熟,即折带、荷叶、卷云、解索等皴,无不可变化也。
作画须要师古人,博览诸家,然后专宗一二家。临摹观玩,熟习之久,自能另出手眼,不为前人蹊径所拘。
古人意在笔先之妙。学者从有笔墨处求法度,从无笔墨处求神理,更从无笔无墨处参法度,从有笔有墨处参神理,庶几拟议神明,进乎技矣。
麓台云;画不师古,如夜行无烛,便无入路。故初学
必以临古为先
又云:临画不如看画。最为笃论。临画往往拘局形迹,不能洒脱,看画凡惬心之处,熟于胸中,自能运于腕下,久之自与古人吻合矣。
看画尤须辨得雅俗有一种画,虽工实俗,习气最不可沾染。
痴翁画,仅见一帧,细秀沈古,满纸灵光,始知奉尝翁来路。云林画,见有两帧,一帧上题“断桥无覆板,卧柳自生枝”者,尤极超逸。烟客、麓台,于倪、黄两家均煞费苦心,各得其妙。
梅道人,见一巨帧,墨汁淋漓,古厚之气,扑人眉宇。文沈画所从出也。当代王廉州时仿之,惬心之作,颇能神似。麓台则但师其意耳。
黄鹤山樵,见一小卷,沈古超逸,全是化工灵气,不可以迹象求之。时时悬想,笔墨渐有入处,惜如渔父出桃源,径途不可复识矣。
九龙山人,笔墨神逸,魄力沈雄,学者可以开拓心胸,增长骨力。且笔墨外另有一种超尘拔俗之概,人品高洁,可想见焉。
姚云东,苍古静逸,元气浑沦。山石皴擦,笔墨虽简,却气足神完,自然沈厚。殆亦研精于董、巨,得其神髓者也。吾侪当辦香奉之。
杜东原,丘壑恬静,一切纵横驰骋之习。摆脱净尽。
刘完庵,笔意浑厚,格律谨严,纯乎元人风度。
莫云卿,气味深醇,设色古雅,尤饶韵致。
博大沈雄如石田翁,须学其气魄。古秀峭劲如唐子
畏,须学其骨力。笔墨超逸如董文敏,须学其秀润。凡此皆足为我之师资也。
时常临摹观玩,必专宗奉常翁。此老笔墨极纯正,画律又极精细,无笔不从痴翁神韵中出。其用笔在著力不著力之间,尤较诸家有异。诸家笔锋多靠实取神,此老笔锋能凭虚取神,独得六法之秘,为诸家所莫及钩勒皴擦,一点一拂,脱尽纵横习气,于苍润中更能饶秀嫩之致,尤为诸家所绝无者。真画品中最上乘也。
廉州与烟客齐驱,笔墨亦相近,特运笔锋较奉常稍实耳。然两家宗法,已足并传千古矣。
石谷六法到家,处处筋节,画学之能,当代无出其右。然笔法过于刻露,每易伤韵,故石谷画往往有无韵者。学之稍不留神,每易生病。余昔藏长方册六帧,均杭元人真迹,系三十馀岁所作,骨格神韵,无美不臻,晚年所不逮也。师长舍短,学者贵自审焉。
麓台山石,妙如云气胜溢,模糊蓊郁,一望无际,真高出诸家上。用笔均极随意,绝无拘牵束缚之态。惟稍有霸悍之气,未能若烟客之冲和自在也。学者能得其意,一切尘俗蹊径,自扫除净尽矣。
南田翁天资超妙,落墨独具灵巧,秀逸之趣,为当代第一,学之正不易也。吴渔山魄力极大,落墨兀傲不群。山石皴擦,颇极浑古。点苔及横点小树,用意又与诸家不同。惬心之作,深得唐子畏神體,尤能摆脱其北宗窠臼,真善于学古者也。学者最宜取法。
吴梅村画,较之六大家,笔法似未到家。然一种嫩逸之致,真能释躁平矜,高出诸家之上。学者须领取其神趣,
不可轻忽。
方邵邨用笔苍浑,设色沈古,更饶士气,作家习摆脱净尽。学者能领取其神趣,尘俗之笔自无从绕其笔端矣。
其馀明季各家,以及国初诸老,均各有所长,不胜枚举。只要随人取法,以广我师资,自然无美不臻。
初入门,须求松秀,然后再加以沈著研炼之功,则笔墨方能古厚,可无薄弱之病矣。
世人作画,但求苍老,自谓功夫已到。岂知画至苍老,便无机趣矣。全要以浑融柔逸之气化之,方能骨格内含,神采外溢,于古人始有入处。须知但求苍老者,终在门外也。
画中云水最难。耕烟翁深得唐宋大家源本,颇可取法。
细剔竹画之最有逸趣,南田、石谷、渔山三家,均各擅长。然各有一种潇洒之致,绝不相同。南田以逸胜,石谷以能胜,渔山以神胜。三家均可取法。
耕烟翁云:凡设青绿,体要严重,气要轻清,得力全在渲晕。学者当细心参之。
青绿设色,贵有逸气,方不板滞。石谷青绿,色色到家,颇尽其妙,真从静悟得来,可以师法。惟逸韵不足,终不免为识者所议耳。
淡设色,亦要用笔法,与皴染一般,方能显笔墨之妙处。如随意涂染,漫无法纪,必至红绿火气,可憎可厌麓台云:墨不碍色,色不碍墨,乃能色中有墨,墨中有色。真极设色之妙者也。学者当时时参之。
画中小景,颇有风趣。柳汀竹屿,茅舍渔舟,种种景
色,真有引人入胜之妙。北宋赵大年最为擅长,前人皆宗法之当代惟耕烟翁颇尽其妙,惜晚年笔锋拙秃,便无逸趣。学者师其意,慎勿袭其迹。
舟车器皿及一切杂作,耕烟散人最为精妙,可以师法。
画后染远山,最非易事。昔人有先用朽笔朽定,然后落墨,亦慎重之意也。大要审机取势,自然通幅生动。
前人有言:大胆落笔,细心收拾。深得画家妙用。落笔时专论笔,收拾时兼论墨。凡皴之不足者渲之,石之未醒者提之,山坳树隙之未融者,重叠而斡晕之。然后笔墨浑化,无美不臻。此真良工苦心,非苟焉已也。画能如是,安得不取重于鉴赏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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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苏斋画诀
清戴以恒撰。以恒字用柏,浙江杭州人。生于道光六年(工),卒于光绪十七年(工工)。山水得其父戴熙正传,笔颇精细,屋宇几席,不爽铢黍。弟子百馀人,远至日本、朝鲜,皆有宋从学者。本编纯以俚俗韵语而成,且以鬻画谋生为高尚,即此一端,可见其清卓。
醉苏斋画诀
序
(清)戴以恒